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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先武:故乡,没有了生机、喧哗,如暮霭一般死气沉沉!

  • 发布时间:2023-05-10 14:56:27


故   乡,已  是  驿  站


作者:唐先武



2018年初,南方一场大雪下得特别热烈,让喜欢大雪的我一直想回去看看,静静地听落雪“簌簌”的声音,或缓缓地走在上面听积雪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,或踏雪有痕、回首看雪地里留下自己的大大脚印,有的深有的浅,那意境,想起来都很美、很享受。


但因为大雪导致的交通堵塞,我又不敢贸然前行,怕是去凑热闹添乱;加之,想想回去也只能住宾馆,没有了窗外大雪漫天、室内炭火通红的感觉,也就没有成行,只能看看电视新闻报道和微信里老家朋友圈里的信息。报道称这次大雪超过了1951年老家的那场大雪,足以见大了。因为1951年的那场大雪,我是听说上一辈子人讲过的。


母亲就说过那场大雪。她说那一年雪下得很大,村后荒山森林里积雪很深,风窝里积有一人多深的雪。那里古树参天,粗的两人都搂抱不过来,巨树顶上有多座老鹰窝,因此那里被称为“老鹰窝”而成为地名。大三舅也说过那场大雪。


我渐记事的时候,春节期间大三舅来我们家,围坐火堆烤火时他总爱说过去的故事,曾经就说过那场大雪。他一直住在外村,春节时来给外祖母拜年,因此走过老鹰窝。他说,那时候每年春节都要下大雪,但下得那么大,他一辈子就见过那一次,深及人的胳肢窝。好在雪落得比较结实,他是深一腿、浅一腿,慢慢地腾挪过来。那时候生态环境很好,绿水青山,森林茂密,生物多元化和谐相处。因为雪下的时间长了,或白天或夜晚,很多动物都要出来找吃的。雪地里常有多种动物出没,如:野兔、狐狸、黄鼠狼、老鹰、野猪、獾、狼等。老鹰捉野兔野鸟甚至叼吃家鸡,狼吃鸡吃羊,人循着雪地里的痕迹徒手捉住野兔,都是常有的事。


那时候真的有狼。小时候,我们听大人说过很多和狼有关的故事。说狼特别凶猛,跑得特别快,舌头特别大、特别厉害,说某某小孩晚上在外乘凉睡觉,大人没注意,狼来了,舌头一舔,小孩的半个脸就没了;还有狼跑到猪圈里把猪背跑了的故事。说狼怕火,点火它就不敢来了;打狼要打腿,狼是麻秸腿(细而脆),一打一个准,打头和身子都没用。现在想来,大人是想用这些血淋淋的案例来教我们如何小心防狼、狼来了又如何打。因为狼就在我们身边。


野兔、野鸡、狐狸、黄鼠狼、老鹰、野猪、獾、刺猬,还有喜鹊、斑鸠、麻雀、布谷鸟、苦哇鸟和很多不知名的鸟,这些我都是见过的,并且充斥在我童年的生活中。小时候,大人出去干农活,临走时总是叮嘱我们看好家里的鸡鸭鹅,别让老鹰给叼走了。而我亲见过多次老鹰叼鸡、狐狸背鸡,“老鹰叼鸡啦——”,“毛狗子背鸡啦——”,我们大造声势喊叫着跑过去,就近的人也喊叫着跑过去,轰走老鹰或毛狗子。我们那里把狐狸叫作毛狗子,可能因其和狗长得有些像、毛又有些长而得名。黄鼠狼夜里来偷鸡,也是常有的事。我们经常在鹅的大叫声中慌忙起来,把黄鼠狼赶走。黄鼠狼是大仙,一般不会把它打死。在老家,狼我是没见过,但周边还是有很多狼的事件,七八岁我就吃过一块狼肉,三舅所在的水泥厂,在山上还打死过一只狼——不过这好像是当地最后一条关于狼的新闻。


以后就大发展了,“黑猫、白猫”出来了,狼就没有了,无处可藏,狐狸、黄鼠狼、老鹰、獾,这些跑的、飞的,渐渐地也就都没有了。老鹰窝,上一辈子人看到的巨树参天、雄鹰盘旋、野兽出没,阴森森的很少人敢去的地方;我们童年看到的盆粗碗粗的大树满山,冬风春雨,松涛阵阵,打柴搂草,摸鸟拾菇,我们苦与快乐的草山,如今,就什么都没有了,尽是黄土一片。开始还种些庄稼,后来砍伐者都外出打工,这里就荒芜了。野草枯黄,杂树丛生,几座坟茔静卧其中,尽显荒凉、孤野之态。


青山没了,也就没有了绿水。有水皆污,有河皆干,逮鱼摸虾的乐园天地早已不复存在。


童年时的故乡,水是不可或缺的乐园。除了在野水里洗澡,小河沟里戽鱼,在泥泞潭里抓泥鳅,我们还在池塘水库里钓鱼、钓甲鱼。钓鱼自不必多说,钓甲鱼那还是有些学问的。我们自制钓具,找来尼龙绳,一头紧拴在削好的硬竹签上,另一头紧系上一根二号缝衣针,针上穿上猪肝或是泥鳅,傍晚我们出去,选择性地插在池塘水库边,第二天一早我们去收钩,二三十把钩总能收到四五只、十几斤甲鱼来。甲鱼特腥,食用时要用大量的油,由于家穷没油,我们多是吃不起,也就四毛钱甚至两毛钱一斤随便地贱卖掉,而重在享受下钩、捕捉过程中的乐趣。后来到北京上学,野生甲鱼已是几百块钱一斤了,我和同学说起这些,他们目光直视着我问:“一晚上能钓到十几斤甲鱼来?”他们始终不信、说我吹牛。其实,这用得着吹牛吗。


童年还有一个乐,就是堵鱼。春夏之季,雨水充沛,到处水流。池塘、河沟上,有一尺、一米高落差水流的地方,就有鱼循着水声游过来,我们叫着“鱼上水”。大雨中,我们冲出去,先用竹筐、笆篱把下水口堵实,再跑上去用泥土石块把上水口封住。上面没有进水,水沟里水自然流干,我们抓活鱼。经常也有堵得不实,让鱼跑掉的。“乖乖,一条大的跑掉了。”“跑掉的都是大鱼!”我们夸张着、调侃着。不过,也真有大鱼从矮矮的竹筐上跃过去、逃掉了。


堵一次鱼,总会收获一两斤。不知道为什么,那时候的鱼怎么那么多,有水就有鱼,有水就有虾。再过两小时,再去那么一堵,还有那么多鱼。落差大的,水沟宽一些的,会有更多的鱼。那水是无化肥、无农药,那鱼是干干净净的野生鱼。


可后来,再也没有那样的水了。化肥、农药充斥田园沟壑,养殖的鱼再没有了那份新鲜。


那时候,村庄是热闹非凡、生机勃勃的。孩子是野的,是在树上、水里长大的。爬树不用学,只要能承住重,都能上得去;游泳不用学,谁都会狗刨式。大人打孩子,那孩子的哭声是洪亮的,满庄满园都听得见。那一只狗叫,会引得全村狗吠,是很有阵势的。公鸡打鸣也是如此。天快亮了,一只公鸡叫起来,两只公鸡叫起来,三只公鸡叫起来,所有的公鸡叫起来,此起彼伏,直至把天叫亮、把太阳叫起,把男人们叫到田里,把女人们叫到炊烟升起,把孩子们叫到学堂。


可如今,树砍了,水没了,老屋子也扒掉了。集中盖起的两层楼房,也是钢筋混凝土立在黄土地上,孤独地任风从中穿过。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,几个年老的和年小的留守在这里。庄稼种得少了,就没有了忙碌的景象;鸡鸭鹅狗不养了,也就没有鸡鸣狗叫了;孩子们少了,也没有了追逐、嬉闹的哭声、叫声了。平时,寂静得可怕。寂静的背后,又有多少的孤独。故乡,没有了生机、喧哗,如暮霭一般死气沉沉。


每个人都想往外跑。可在外混过了,无论发达还是贫穷,最想回的还是故乡。到了春节、清明之际,就是返乡高潮。如今乡村如同城市一样浮躁。路修好了,车进村了,人都在自己的屋里、车里几点一线。拜年,匆匆地,抵尽午饭、晚饭时间了,车子一动,去吃顿拜年饭就又回来了,没有几分钟聊的时间。不似从前,正月里,满山遍野里都走着拜年客,人们边走边叙,温馨深情。清明上坟,也是匆匆地,祭纸刚烧着,就开车回去打牌了,活人对死人也没有了多少思念。大包小包带回来的物品,扔得满庭满院河沟坑洼都是包装垃圾,峁上、树梢都是白色幽灵飘荡。


还有一些人,早就定居城里了,回去,只能吃着饭店、住着宾馆。我也是很多年没有回去过春节了,有一年回去还是住在金寨朋友家里,在那杀的猪、过的年。有时春节也还想回去看看,可回去还是要住宾馆,想想也就算了。今年清明回去扫墓,再回到老庄子看看,无人居住的房屋已有些残破,庭院里外的杏树、桃树、梨树、樱桃树都已不复存在,竹子、小树杂乱地生长,门前的池塘、池塘边的菜园也已被他人所用。故乡的新生代已多不认识,邻居出来了个青年已不知是谁家的了,他也是“笑问客从何处来”。


家,已不在那里了;故乡,已不是童年的故乡。在这个大变迁的时代,故乡,已成为一个驿站,出生于斯、童年生活于斯的人生一个驿站!


作者:唐先武,安徽霍邱人,科技日报军事部主任,高级记者,第七届“地球奖”获得者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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